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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父亲

  □刘小红

  夜读刘亮程的《先父》,文中写道:“我比年少时更需要一个父亲,我活得比您还老的时候,身心的一部分仍旧是一个孩子。”此时,我不由得想起了父亲。

  童年时,家里老人孩子多,中年劳力少,全家大大小小事情都压在父亲一人身上,生活相对艰难。从记事开始,我就看到父亲为了全家里外奔忙,母亲更是精打细算,勤俭持家。

  据妈妈说,刚出生的我异乎寻常,不哭不闹整天睡觉,完全没其他婴儿活泼机灵的模样。即便是热心的路人、亲戚遇见,喊逗两声:“妞妞,你看,这里有好吃的……”我也只是睁眼看看,没有太多回应,依然闭眼睡去。爷爷经常抱我到大门口,到人多热闹的地方见世面,然而任路人万般挑逗,见我依然岿然不动,他便愁得抓挠那近乎秃顶的脑袋:“难道真是个傻孩子?”

  直到3岁时,我说话依然不太利索,更不会吃囫囵个的东西,一个苹果可以在手里玩上一天,却无从下嘴。看到路人手里的油饼特别想吃,只会在后面跟着,一边跑一边小声地说着:“掰掰分分、掰掰分分。”直到跑得满头大汗,被其他人路人看见,愤愤不平:“你看人家小孩跟你这么久,你就不能给她一块油饼?”对方这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要吃的孩子,连忙掰下一块给到我手里。

  我多灾多难的成长历程,给本不算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,然而我的父亲却从没有放弃过他的小女儿。妈妈说每次父亲外出农忙回来,就会抱我坐在他腿上,一边喊着我的名字,一边拿起我的小手在他的手掌里轻轻地拍打,对其他人说是逗逗孩子锻炼反应,和妈妈私下里说的却是“如果真是个傻姑娘,也要练一个铁砂掌,不能让外人欺负”。这一拍就是无数个春秋冬夏。走路拍、吃饭拍、睡觉拍,只要他有时间就陪着我。

  父亲虽没有太多文化,却懂得仁义礼智信,忠孝贤良德。我们这个不算富裕的家庭,始终保持着全家一桌吃饭的老习惯:“老人不上桌,孩子不允许动筷子,老人没吃饱,孩子不允许添加饭。”哪怕是我奶奶半身不遂,卧床不起,依然每天一顿不少。我们小孩还有精细的分工。我放学回来,就是负责给奶奶洗脸喂饭,有一次放学回家,我实在是饿极了,悄悄吃了一口妈妈给奶奶准备好的韭菜鸡蛋面,被父亲打了手掌。在父亲眼里,即便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人,一样也有自己的尊严,一样要得到应有的尊重。就是这严厉的家教,至今为止,让成家立业后的我们依然保持着和家人同吃一桌饭、尊老爱幼的习惯。

  或许是慈爱严厉的父亲给了我力量和信念。上学之后,我一直非常努力,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,打架也从来没有输过,班里的男生都怕我。记得有一年暑假,邻居七奶奶家的外孙(也是我的同班同学)和我一起玩过家家,结果他不听话我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,我练了近6年的铁砂掌给他留下严重的童年阴影。奶奶袒护我,晚上睡觉还不停地念叨:“我们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把他家男孩子屁股打黑青,肯定是他们家男孩子淘气,不知道在哪里磕碰的,还赖在我们家孙女头上。”但爸爸背地里给七奶奶道了歉。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手上有多大分量。

  12岁那年,或许是我们全家最难过的一个坎儿,小小的我竟然患上了突发急性肾炎,全身浮肿,12岁的我,不到1米3的身高,整个身体却像个充满气体的氢气球,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炸。除了鼻子、耳朵,整张脸肿得看不到其他器官,眼睛也只有一条缝。膨胀变形的我吓哭了妈妈,也吓坏了爷爷,他看了我一眼后,就中风倒地,卧床不起。我和爷爷一个医院两张病床,不同楼层不同科室。

  可想而知,当时爸爸、妈妈的精神压力之大。在当时经济匮乏和医疗技术相对低下的年代,面对负债累累的父亲,亲戚朋友好意劝父亲:实在不行,就听医生的劝,回去保守治疗,再不行放弃算了。然而倔强的父亲毅然决然找到院长,要求以最贵的费用邀请最好的专家前来会诊。

  上天有眼,或许是命运拗不过我父亲的倔强。院长不懈努力,终于邀请到了一个部队医院专家组,还为我以特殊病例申请到全程免费治疗,前提是“治好也不要太高兴,治不好也不要太难过”。但是医院的相关治疗费用800元还是要我们自己支付。当时的800元对于我们家来说可称得上天文数字,但父亲还一口答应,并在一周之内凑齐。至今,这笔钱除600元是从两个姑父处借的之外,剩下的爸爸从哪里凑的,妈妈也不清楚。

  不管怎么样,父亲这一搏,搏回来我的生命,也搏回了我之后幸福精彩的一生。没有父亲,也不可能再有我的大学、我的婚姻、工作、爱人和孩子。更不会有后来的走南闯北,和精彩的人生旅程。然而遗憾的是,所有这一切,在我孩子出生一年后,父亲却看不到了。59岁的父亲因为慢性肝炎和哮喘没能得到及时治疗,英年早逝,让我不能在床前尽孝,成为我的终身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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