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邵迪

　　这是一趟无锡往怀化方向的K807列车，十六号车厢有两个打鼾的人。大概在22时30分，对面中铺开始传来轻微的打鼾声。这声音一开始很像声乐专业的学生练气息时发的气泡音，喉部轻微震动。渐渐地，声音由最初的松弛逐渐拉紧，忽而卡顿了一下，接着又来了一阵“突突突”声。如此整了十来下，打鼾的主人大概是对这频率不耐烦，猛然加重了音量，又转了个音调，最后发出了如雷鼾声。

　　据说对付轻微打鼾的人，你适时推他一把，叫他一声，听他一个含糊的回声，然后那人侧一个身子，就不打鼾了，而你也能借此机会发起入梦的指令。但显然对面那个打鼾的男人不是如此，他起劲地打了一阵子鼾声后，动了下身子，又继续开启喉声练习。

　　医学解答对于打鼾是这样写着的：打鼾——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症（OSAHS），是一种病因不明的睡眠呼吸疾病，临床表现有夜间睡眠打鼾伴呼吸暂停和白天嗜睡。由于呼吸暂停引起反复发作的夜间低氧和高碳酸血症，可导致高血压、冠心病、糖尿病和脑血管病症等并发症。从上面可以看出有三高（高血压、高血糖、高脂血）的人群易打鼾，且因体型庞大，多数不喜欢侧卧。像对铺的这位仁兄，他现在开始有点难受了（我也替他难受），鼾声颤了几秒，很突兀地停住了，那感觉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，如此过了数秒，终于又发出“突突突”厚重的鼾声。

　　有一个相声小段《等靴子落地》，说的是一个心脏不好的老头儿是房东，楼上住着一个租客小伙子，地板不是太隔音。每天晚上小伙子回来的很晚，回来后就脱下靴子，咣当！咣当！两个靴子扔到地板上。等这两个靴子落地，楼下的老头才敢大胆放心的睡觉。可有一天，小伙子脱了一个靴子，忽然想起房东老头说过这事，就把第二只靴子脱下来，轻轻放到了地板上。结果那老头儿一晚没睡，因为他一直在等另一个靴子落地。上面这个过程也是我现在的状态，我一直在等那位仁兄把这鼾声接上，如此我才放心。

　　我显然是睡不着了的。因为下铺也传来了打鼾声。与对铺仁兄的鼾声不同，这位仁兄的鼾声功率明显低了点。综合分析一下：音量轻，节奏规律，卡顿的时间短了几秒。那几秒很关键，这是判断OSAHS程度的一项重要指标。卡顿的时间一长，会有窒息的风险。这位仁兄显然睡得极为愉快，他这鼾声如风声雨声般地伴奏，而房里的人是酣畅大眠。

　　打鼾声如果你不是眼睁睁地辨着那声音，从某人起伏不定的嘴里出来，是断定不了正确的方位的。那个鼾声会转，音量时大时小，节奏时快时慢，有时又诡异地没了声音。曾有一次，外出烧香礼佛，大家一块挤在一间休息，晚上听有打鼾声，第二天跟亲近的人抱怨，“我昨晚没睡好，前面的一个有在打鼾！”，然后友人回我，“不是，是你后铺的那个在打鼾。”

　　如今，在这两位仁兄交响二重奏之下，伴着火车厢尾“吱呀吱呀”的拉锯声中，我困乏睡去。只是在半梦半醒间，见着对铺的仁兄倔强不屈想要出气的样，后来实在是憋得难受，像窒息的鱼张开嘴巴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