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尧/文 拾荒者/摄
儿子发我这张照片的时候,我刚刚读完徐志摩的《我所知道的康桥》。
文学大师笔下的康河生动而富有浓郁的生命气息。康桥、炊烟、钟声、村舍、苍苔……如此鲜活。
许是文学大家的优美笔触点燃了嗅觉,许是这宁静和恢宏的画面拨动了心弦。总觉得我欠着文学,欠着美好的景一些债。于是写下一些细碎的文字。
这张照片是在新城大桥上拍的。
站在桥上,无论是眺望还是俯瞰,视野所及皆为极其生动而辽阔的景。
辽阔是因为天空。一片无拘无束没有边际的天空,找不到它的起点,也摸不清它的终点。哪怕出现在视野里的仅为千万分之一的截面,也足够震撼。晴时万道光芒,撒下碎金无数;雨时,雨豆子,雨丝线,纷纷而下,或温柔或狂野;雷时,闪电炸裂,雷声震耳,形成千军万马厮杀之势;阴时,乌云厚重,聚拢成团形山,成压迫之姿、威压之势。一片坚锅铁盾般的天空,其上演绎风云无穷变幻。变幻之景拍案叫绝。恢宏的天空覆盖下的城市,是星罗棋布的人间,点与线割据的情怀之上是那辽阔的胸怀。
辽阔还因为逶迤的海。桥下的海狭窄,与其说海,更像是一条江。见惯了衢山琵琶栏激荡澎湃的涌浪,这片海显得贤惠温柔。台风威逼利诱,暴风挑拨离间,都不见它有更大的情绪波动。镜面般平静,偶尔闹个小脾气,掀起细密的层浪。清晨宁静,桥上花间含露,海面上偶见疾驰的小快艇,未闻其声,只见小点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,船尾的水痕快速盛开疾速凋零,一眨眼工夫,小快艇扬长而去,复成小点,终消失于天际。按理说,体量小,脾气小,跟辽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。然而,这仅仅是这片海的小蛮腰呢,前头后尾,各通辽阔,直达天际。
生动是因为变幻的云,海面的舟楫,生动是因为这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。斜阳挣扎着爬下山岗,欲走还留之际华丽转身,深情的眷恋,感染了云霞,感染了葱郁的林子,感染了钢筋水泥架构的桥。
某个夏夜,知了嘶哑,突然心血来潮,徒步来回丈量这座新桥。夜晚的新桥浮光掠影,与白天的敦厚朴素相比,更扑朔迷离。桥上多风,沾了水汽的风沁人,沁人的风往毛孔里钻,往心里钻。
海是暗黑色的,五彩的霓虹闪烁起来,海面呈现出一块块细碎的银光。静静伫立,凝视这微光与黑暗交织的海面,喧嚣的车流、车笛像是一段旁白,一段画外音。
下桥,一条绵长的海岸线,横亘在前。苍凉和荒芜无影无踪。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,这里只有简单的防浪堤,海边的蒿草,一丛丛,一米多高,郁郁葱葱,密而厚实,春来发青,秋过发黄,常年在水中荡漾。柔波滑过无骨的蒿草,潮来则深,潮去则浅,潮退可见软乎乎的滩涂,弹跳鱼偷偷跃出水面。独爱这份简单的荒芜,因为苍凉而孤独,因为孤独而深邃。
如今,这条海岸线上,一到夜晚,一年四季热气腾腾,看海的,跑步的,吃烧烤的,闲逛的,消食的,散步的,唱戏的,看戏的,表演的,观赏的,络绎不绝。海边建起了好几个充满时尚气息的主题公园,游人或栖、或坐、或躺、或立,随心惬意。
桥右面是浙江国际海运职业技术学院,学院门口新建一座小楼,楼临海,内有书坊。去过一次,想起曹操诗句中的“以观沧海”。那天阳光璀璨,海面波光点点,映入眸中,星光点点。
每次去桥下的海景道,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逐蒿草消失的地方,郁郁葱葱的,低垂着,在水中荡漾。
徐志摩在《我所知道的康桥》一文中的结尾提到:“一别二年多了,康桥,谁知我这思乡的隐忧?也不想别的,我只要那晚钟撼动的黄昏,没遮拦的田野,独自斜倚在软草里,看第一颗大星在天边出现。”